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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纺车散文

时间:2021-03-18 11:52:57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母亲的纺车散文

  弟弟要盖新房,打算将祖屋那边最后几间破败不堪的土房子拆除。祖传的那些陈旧东西被清理而出,堆放在一个不碍事的角落。一卷卷蒙尘泛黄的卖地契约,虫蛀的千疮百孔,,唯有依稀可辨的黑色楷体字,遒劲有力,显然出自于某个高手,让人沉重的心情多少有点赞赏。数十个祖先的牌位,保管的尚是仔细,记载着姓氏的那一面,镶在木鞘里,可以看出,祖先在清代那几辈子是望族,其中一人,官封学士。问起父亲来,他只是摇头,稀里糊涂过了一辈子,他怎会有些印象。还有一辆纺车,孤零零地站在那儿,联接传动的绳线已断落,跟蛛网灰尘搅合在一起,挂在脏兮兮的,分辨不清树种的木楞上,晃晃悠悠在风中。这是母亲的纺车,嗡嗡嘤嘤响了几十年,如今排不上用场,被搁置了。

母亲的纺车散文

  看见了纺车,母亲如获至宝,将它搬离那堆陈年旧货,拂去灰尘,端来清水,细细擦洗个干净,给摩擦转动部位润滑上菜油,重新缠好网绳和弦,散架的纺车又好端端地复原了。母亲摇动纺车,便有嗡嗡嘤嘤的声音回响在院子里,听着这单调而低沉的曲调,母亲的眼角眉梢似乎都挂满了微笑。这笑意里,饱含着母亲对这退伍多年的老伙伴的挚爱,这爱是朴实而纯洁的。父亲吸着烟卷,站在旁边数落说,你真是的,跟孩子似地。父亲懂得母亲对这辆纺车的情感,也熟悉这纺车陪伴着母亲,为我们的成长和家庭的温暖付出了怎样的心血。

  七岁的小侄子看见奶奶的举动,便蹦跳过来,推开她摇动纺车的手,喊叫着我要玩,便照样子扳动,正反方向转着,只几圈下来,那根细细的弦,便脱离了网绳,搅缠一团,卡主了纺车。母亲笑着说道,娃啊,这不是玩具!是的,不是玩具,是农家丰衣足食的简易工具,它和母亲一起走过了艰辛苦涩的青春岁月,又给予了我们这个家所有人的温暖和恬淡的幸福。

  母亲的一生是勤谨的,十岁的时候就殁了娘,无依无靠的家庭环境,促使她自幼就承担起家里的吃饭穿衣搭理任务,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年轻时因为和父亲的婚姻,听从了外祖父的挽留,错失了招工进纺织厂的机会。我童年时,正是国家最艰苦的年代,至于一个乡村的家庭,就更别提有多贫困了。那时候祖母常年体弱多病,小姑年幼,这个八口之家的衣食就靠父母亲和祖父在生产队里劳动挣工分支撑着。一年到头,分的勉强能维持饥饱的口粮,渭北旱塬盛产棉花,除了上交国家外,余下的少部分按工分配到农户。在母亲的央求下,父亲偷偷打制了一辆纺车,于是,母亲夜晚的歇息时就交给了这辆纺车。

  昏黄的油灯下,母亲席地而坐,转动纺车,将搓成条棉花,巧妙地缠在锭子上,摇动手把,细长洁白的纱线就拧出来了,缠成胖乎乎绵软的穗子。防线也是一门技巧活,讲究左右手搭配和谐,纺车的转速和棉条在锭子前端旋转角度是关键。母亲防线的姿势很是娴熟,右手一根指头轻巧地拨动摇把,适时地回旋。左手捏着棉条,扬的高高的,轻重合适,花絮抽出匀称,弧线优美圆滑,就连纺车发出的响声也是抑扬顿挫,错落有致。很多的夜晚,我都从睡梦着醒来撒尿,看着母亲朦胧的身影映在斑驳的墙壁上,犹如一团花影被清风舞动在春天里。

  从一缕缕棉条到新衣上身,其间的工序是复杂的,也是琐碎的,但母亲却能得心应手地完成每一个环节。结成的穗子,再用柺子绕成一簇簇线圈,加上面水浆洗捶打,晾干后套在线轮上,通过纺车再绕到梭子上。寻一块干净平整的场地,开始布阵。于土场上竖直钉上一排细细的铁钎子,宛如一线弯月,将梭子按颜色排列,贯串在铁钎上,牵住每个梭子上的线头,攥在一起,拉着来回走动,缠绕在不远处与那排梭子适当长度的几根木橛间。这档子活计很关键,需要心灵手巧的人操作,那些年,母亲经常被村里的'婶子大妈们强拉硬拽去,完成这主要的任务,能请你帮忙的,都是关系亲近的,自然是分文不取的义务活,当然,不像现在会得到适当的报酬,还要对方落下人情。接着,拉开缠在木橛上的一缕缕线,逐一分清,互不交织,穿进一边梳理,一边卷到专用的木轴上。至于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将缠线的木轴架到织布机上,经纬穿梭织布了。

  到后来,母亲和乡下许许多多的村妇一样,虽然还织布,但很少动用纺车纺线了,却上街买回现成的线来,色彩繁多,但是纯棉的很少。我结婚时,母亲还亲自织成布,是做床单的那种,色彩绚丽,图案设计新特,很是好看。等我分户搬家时,母亲送了一大卷。

  时光荏苒,往事依旧。物质富有的今天,母亲常看着儿孙们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忍不住摸一摸,说出几句感叹来,这世道变得可快了,人咋就这能的,你看这些物料,那结实的没法说!前年,我买了一台缝纫机,也是应母亲的要求,遇到个衣服开线什么的,总得缝缝补补。按说街上做着活计的很多,可母亲就唠叨着让带回家,她来代劳。真的交给她时,坐在缝纫机前,戴着老花镜还瞅不清针脚。看着我们在一旁笑着,母亲自嘲道,老了,不中用了。这个时候,我就会安慰几句,老妈的家织布那才叫结实呢,不像现在的棉纺化纤,会开缝的。现在,家里的衣柜里还搁着几卷家织布,那是母亲亲手织成的做床单的,色彩繁多,图案新巧,漂亮极了。亲戚朋友看见了喜爱,希望得到一点,母亲都不答应,说是要留给她的孙子结婚用。唉,可怜天下父母心!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母亲的那辆纺车如今仍被搁置在老屋的后院里,想必不久,随着流年里世事的变迁,会不复存在了,但母亲对它的情结,对亲人的那份厚爱,不会因物是人非而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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