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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何的散文

时间:2021-04-02 13:24:21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老何的散文

  人生总有很多的事情,很多的人,是难以忘记的,而且常常随了时间的推移而愈来愈变得清晰......

老何的散文

  想起老何,是缘于昨天在电脑上看到的一则新闻,题目是“浙江卖饼姐走上文学路,微电影获亚洲最高奖项”,说的是一个叫赵林的打工作家的辛酸历程和追梦岁月。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里就出现了老何,而且特别的清晰,好像他就站在我的眼前,微笑地看着我,一脸的朴实。

  说起老何,真的是一个很遥远的记忆了。算算到现在,整整有二十年了,应该是1994年的暑假吧,那时,我还是一个高中的学生。那年暑假,陕西省作家协会举办了一次“文学创作理论学习培训班”,很幸运的,我也参加了这次培训。来培训的文朋笔友约有五十多位,来自陕西境内的各个地区。各人的职业、年龄均有不同,有学生、有农民、有工人,年龄最小的是我,十七岁,最长的已年过花甲,就是老何。

  除过西安市及附近的学员外,外地的学员均被安排到作协院内原高桂滋的公馆里住宿。其中和我们同住一起也是最为年长的老何,是一位来自彬县的农民,记得他来时培训班已开课两天了。那天刚吃过午饭,该是睡午觉的时候,由于天气闷热,我怎么睡也睡不着,索性起身坐在课桌前看书。正看得入迷时,从门外进来一位风尘仆仆农民模样的老人,他“踏踏”的脚步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抬眼望他的时候,正碰上他疲惫中略显惶恐的目光。见我看他,他赶忙收回视线,轻轻地把随身带来的大包放在地上,之后便怯怯地问:“这儿是不是文学培训班?”我看了他一眼说是,心里估摸着这个人可能是哪个学员的家长,来看他的孩子来了。

  “我来晚了,地里活给耽搁了,是在你这里报名吗?”他问我。

  “不是不是。”我嘴里应着,心里却直犯嘀咕,这么大的年龄了,还来学做文章,真真不简单啊!

  “您老先坐一下,我给您找负责人去。”我急忙招呼他先坐下,然后去办公室找到了负责人。

  及至报完名办好手续,才见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些许欣慰的光芒。他拉开大包,掬出几捧李子,热情地塞给围坐在课桌前的几个人。

  “吃吧吃吧,自家树上结的。”他边说边又往外掏了起来。

  “够了够了,老同志我们尝尝就行了。”我们几个赶忙压着他的手说。

  他这才拎起包,跟着我向宿舍走去。

  没有休息,下午他就和我们一起去上课。由于年龄大眼睛有些昏花,他被安排在了靠教室里边那组第一排挨墙的位置,即不挡人又能看清黑板上的字,这让他非常感动,一个劲地感谢负责人,说他来的晚还给安排到第一排,真是太照顾了。负责人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被他连声的道谢搞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的座位就在他的旁边,怕小姑娘尴尬,于是就拉拉他的胳膊说马上要上课了,他这才安静下来。

  老何听课很专心,就像刚上学的小学生上课时的那副神情。在听的同时,他还不断地在一本崭新的笔记本上记着,一笔一划非常认真。看得出那个本子是特意为这次培训而买的。他的表情非常严肃,仿佛自己正坐在教堂聆听上帝的福音一般,而这种表情这种神态,一直伴随着我们直到培训班结束。

  每次上完课,老何都郑重其事地把自己的本子双手递给讲课的作家老师,让这些作家老师为自己签名留念。这期间他定会用最朴实的语言盛赞老师课讲得怎么怎么的好,一脸的真诚,不夹杂一点点的虚伪,似乎在他的意识中,这么大的省城作家,在水平和档次上是绝不允许低估的,虽然他们讲得他不一定听的懂,然而这才正是大作家的高深之处。这一点在以后和他的闲谈中,曾经泄漏出来,然而他只肯定一点,就是自己的水平确实太低了,谈吐中,处处留下他无限崇拜的痕迹。

  几天的功夫,我们已经很熟了,他的话也见的多了起来。他说他好像在那里见过我写的文章,因为名字很熟。我就笑了,说我不过是个学生,文章才发表过几篇而已,你那里就见着了,怕是给我戴“高帽子”吧。他想了好一阵子,说真的你的名字很熟。我见他正正经经的样子,不像骗人。想了想说你该不是看了我发表在《延河》上的那篇《学费》吧。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我其余发表的几篇,不是在我们的县报上就是在外省的学生刊物上,一般成人是不容易看到记住的。他一拍脑袋说就是就是。他说当时他孙女拿回书时他便看了起来,当他看到《学费》时,很受感动,便对几个娃子说你们看看人家娃,为了念书吃的啥苦,遭的啥罪,你们还不好好念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呵!所以他的印象特别深刻。

  《学费》是我写的一篇小散文,说的是我为了上学为了学费外出打工所经受的风风雨雨,其实也没什么好,不料这老者竟记得这般清楚,心里倒很是感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不过心里却是甜滋滋的,我的作品竟也拥有了读者,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老何说着话就拍拍我的肩,说娃儿你不容易啊!以后缺钱了就给我开口,叔帮衬你。我忙说不用不用,你还是留着自个花吧。这当儿我的鼻头一酸,只觉得眼泪就要夺眶而出了。于是便匆匆转过身,回到了宿舍。

  老何很喜欢书,只几天时间,便买了厚厚的一大摞书,包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然而他的吃用却非常节俭,带着农民那种特有的“小家子气”。一日别人都这儿那儿的照相留念,他却拉过摄影师,说你给我照一张生活照吧,便一手拿一疙瘩咸菜和一块馒头,另一手翻开一本书,坐在课桌前,颇为认真地看了起来。摄影师拍完了照,半天不见他反应,原来他早已迷入了书中,再也没抬起头。摄影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没看出来还是个书虫啊!

  培训期间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那时条件还不是很好,宿舍里是没有空调的。高温持续,天又不降一点儿雨,着实热得人都不知该往哪儿呆着才好,半夜里还有睡不着的学员坐在大门外乘凉。每每这时老何也在坐,他说要是这时在他家的梨园该多好啊。接着便带着一种回忆的甜蜜神色,无限依恋地给我们讲他的梨园是如何如何的凉爽、清静,渴了摘上一枚梨子,咬一口,没成熟的梨子有着一股甜甜的.“酸味儿”,清凉解渴。每说至此,听的人嘴里都不觉一酸,仿佛真就咬着了一枚青梨似的。

  说起梨,老何的话匣子就打了开来。说他们彬县的梨在方圆算是最好的了,个大味美,含到嘴里就化了,现在都出口到国外了,外国人都抢着吃呢。说到这里,那眼神里便有了一种幸福的光圈,闪闪呼呼的。他说他培训结束后一定要写一篇关于彬县梨的文章。每至此时,他的目光满是自豪,仿佛已经闻到了自己文章发表后那种油墨清香的味道。

  之后他果然写了一篇关于彬县梨的文章,写好后他改了又改,然后给了《延河》的一位编辑。我问他把握大不大,他很自信,说那编辑说写得挺不错的。我听了后也为他高兴。他说这没什么,早些年他在部队时,就参加过部队宣传部门的写作辅导,那时部队写文章的人少,原说是要留在部队的,由于家庭诸多的原因,他最后还是复员回了家。这一停手就是几十年,等孩子们都长大出息了,家底也见得殷实了起来,他便不由得又想重新拿起笔,拾起自己许多年前的梦,来一个“朝花夕拾”。

  ......

  说到这里,他又给我讲了一个关于他自己的趣事。

  他说自从有了重新握笔的念头后,他便开始读书看报,期间夹着也写起了文章。这事不知怎么就让他的战友现在县文化局的一位负责人知道了,就找着他要他写一篇文章,说是县文化局准备举办一次征文大赛。于是他就日夜不停,认真地赶写了一篇稿子,给战友送了过去。评奖工作很快结束,那天正下着雨,当他从县上工作的女子口中得到他获奖的消息时,他正在换雨鞋。一听消息,他高兴地什么也不顾了,深一脚浅一脚飞快地向几里外的县文化局冲去。一进战友的办公室,便大声地给人家又是鞠躬又是道谢。战友急忙搀住他问:“这是干啥?这是干啥?”一旁别的人却看着他“吃吃”直笑,他只当人家笑他古怪的举止,也没在意。直到他回了家,他女儿一看到他,竟也乐了,一拉旁边他的女人,说妈你看我爸的鞋。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太过匆忙,一只脚穿着雨鞋,另一只脚还穿着布鞋,一副不伦不类的样子,自己不禁也大笑了起来。

  有时我也问:“老何,你这么大年纪了,不好好在家享享清福,折腾这写作有啥意思?”他充满自信的口气说:“我就看重这个行当,比啥都爱。这一辈子不容易,我要写一部自传,让子孙后代都知道,我们这一代人是咋个从那个年月熬过来的。临到闭眼前,我一定要当个作家,那样我才会走得踏实!”

  老何想当作家,一点也不假,为这他还提了一个古怪的问题,在培训班一直成为大家的趣谈。

  老何说他的梨园旁边有一条小河。就在前不久,他往梨园去经过小河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娃娃跳了河,跳下去后大概又后悔了,于是一边扑腾一边喊“救命”。见那女娃娃离岸挺近,他便顺手捡了一根竹竿伸进了水里,把女娃娃给救了上来。后来他就想,要是那女娃娃离岸远一些,要是他为救那个女娃娃丢了性命,但他还有一个当作家的梦想没有实现(且他的文章获过奖),那时能不能追认他为作家,让他成为“作协的会员”呢?

  这个问题,确实提得古怪,当时时任作协主席的陈忠实听到了这档子事后,哈哈大笑,说:“怎地不成,完全可以。这种舍己救人的高尚之人,死后能追认为共产党员,就不兴追认个‘作协会员’吗?作协会员算个啥,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原就是一伙子吃苦受累的‘傻瓜’而已。”

  听到了主席的这番话后,老何竟激动的泪水直在眼眶眶里打转转,他说他下次来作协,一定带足自己种的梨,挨个儿给作协的大作家们送,他们才是最值得尊敬的好人。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培训班就要结束了。在最后的一个晚上,每个人心里都酸酸的,似乎昨天才刚刚认识,而今天就要分别。刚刚建立的友谊,眼见着就要受到别离的痛苦折磨,从此天涯海角。老何那时很是伤感,像个小孩子似的走到我的跟前,对着我说:“娃儿,留个地址吧,叔看重你,你将来肯定会有出息的,到时候可别忘了叔。叔在彬县,在梨园等着你。等着你上我们那里去写文章,我那梨园可清静了。”我听着,听着,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太阳还没有出来,持续高温的省城那天格外的凉爽,大街上汽车的笛声喧闹着,像一群玩耍的孩子。去彬县的车很早,老何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和我们告了别,我一直送他出了作协的大门。

  “娃儿,别送了,以后出书了记得给叔寄一本,叔的自传写成了也给你寄。”

  我没有说话,只咬紧嘴唇狠狠地点了点头。

  老何走了,很远了还回过头向我招手,我也把手举了起来,摇着,摇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行色匆匆的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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