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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的悲伤散文

时间:2020-11-30 12:57:03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诗人的悲伤散文

  我与苏辞在某乡村学校相识,初见时他一身牛仔,脚踩着磨损得厉害的旅游鞋。我衣着普通干净,可对比起他以及贫瘠的乡村,也算得上光鲜亮丽。

诗人的悲伤散文

  他目光幽深的扫了我几眼,拉过我的行李箱,朝学校里走去。他自顾自话般说着这里的情况,不管我是否在听,这般自以为是,令我有几分不悦。

  学校是普通的砖房,一共四间,供上课的只有一间,另外的一间是办公室,一间是活动室,一间已然荒废了许久。

  劣质白漆的墙面斑驳破损,布满了污渍。课桌板凳是十几年前某希望工程捐赠的,如今许多已缺胳膊断腿。黑板是普通的木板钉成,刷了一层黑漆,堪堪受用。校舍前是空旷的操场,铸满铁锈的钢管上挂着一面褪色的国旗,正在迎风招展。

  苏辞是这里唯一的老师,以前也有人前来此地支教,但终究受不了这里艰苦的环境,逐一离开。

  在这里支教,每个月只有一百三十元的生活补贴,生活用水得自己去三里之外的小溪取,做饭取火也是极为原始的烧柴。没有电,手机只是个好看的摆设。

  之后的几日,我越发怀疑自己是否疯了,才会来这个连一条平坦的路都没有的地方义务支教,也越发懂得初见苏辞时,他那极为怪异的眼神源自为何。

  村里适龄上学的孩子有二十来人,学生却只有五名。贫穷导致无知,村里人多数人都认为读书无用,还不如将那些时间生下来多做些农活、带带弟妹、做做家务有意义得多。这五名学生,还是苏辞千辛万苦恳求而来,简直无法想象。

  在我的认知里,许多家长想方设法让孩子多读一些书、去更好的学校,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之。

  因学生太少,两名老师便显得太多。于是,最初一段上课时间,我几乎是以听课的方式渡过。

  苏辞很沉默,说话也冷冰冰的,平日里我用尽办法也无法和他多说上两句话来排解没有任何娱乐的寂寞时光。但上课时,他整个人仿佛被点亮了一般,虽非慷慨激昂,却如流水淙淙,以极为简单而认真的方式,讲解着知识。

  孩子们听得很认真,发言也非常积极,偶尔会出现整堂课都在讨论的情况。苏辞也未摆出老师的架子,平和的与孩子们交流着。他明亮的.眼眸,焕发出的光彩,我很久之后才懂得那是源自何处。

  那是对自身信仰、对求知若渴的孩子们的尊重。

  在我来之前,苏辞的生活由村里人共同打理。他会将要换洗的衣物放在木盆里,每到一定时间就会有人取走清洗。饭点时,会有人为他送来简单却干净的食物。

  我在苏辞将这些交给我打理后的某一天,终于忍耐不了这等保姆般的日子,出言讽刺。

  苏辞只是沉默的看着我,然后笑了,浅淡的笑意带着几分讽刺。之后,他自己动手打理,他没有我臆想中的笨拙,动作极为熟稔。

  不久后我才从一位大婶那知晓,苏辞在这里支教四年,没有收取一分钱财,每个月拿到的生活补贴,都以为孩子们买各种书本学习用具还给他们,有人生病没钱治病时,他便会自掏腰包。

  一百三十块,在我眼里还不够买一杯咖啡,但足够这里一家人半年花费。

  越穷越生,越生越穷,这里每一户几乎都有三个以上的孩子,他们一年的辛苦只能勉强自给自足,卖粮食是他们唯一的赚钱之法,但只有迫不得已时,才会如此。

  我站在校舍后方的高山上,眺望着这个淳朴贫穷的村庄,心中情绪万千,我知道,苏辞收下生活补贴,是为了免去这群淳朴乡民的亏欠歉疚。

  上课时间只有上午,下午孩子们要回家做活。这已是贫穷的村民们的底线。他们并非没有望子成龙的心思,只是现实的残酷往往不容许他们多想。

  故而,下午时光,苏辞总会坐在屋檐下,对着一个厚厚的本子涂涂写写,我想不出也找不到有事可做,逐渐养成坐在他身边看他涂写的习惯,总比一直发呆要强得多。

  苏辞也未曾拒绝,可他其实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苏辞的粉笔字是端正的楷书,一笔一划线条分明、轮廓工整。但涂写时,却是天马行空的狂草,加之他不满意时的涂画,凌乱得令人眼花,也亏得我曾学过毛笔字,多多少少看得明白。只是,那字里行间充斥着的意境,着实令我难以有愉悦之感。

  他写的是诗,犹如隔夜的馒头般,令人难以下咽。

  我不懂诗,文学素养只能算是普通。我曾试图去明白苏辞笔下的挣扎彷徨、无奈缱绻、悲伤无助、求之不得、执着坚守……最终却只得出一个“他在无病呻吟”的结论。

  我只在这里停留了六个月,从最初不服苏辞的看轻而强行忍耐,到之后的习惯成自然。正当我要佩服自己的适应能力时,一件事情的发生,让我提前结束了这趟旅程。

  干旱,平日里只能在电视报刊网络上才看得到的名词,切切实实的发生在我的生活里。

  盛夏炎炎,接连四个月未曾下半滴雨,风里都带着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我恨不得时时待在清凉的小溪里,可这条供整个村庄生活的小溪,也逐渐干涸。

  村里并非没有井,但只有三口,根本不够整个村庄生活。当小溪逐渐干涸后,他们需要到十里之外的河流里取水,来来回回要花费三四个小时。

  许多庄稼都干枯,村民们淳朴的脸上也沉淀着焦急、苦涩、彷徨和绝望。

  孩子们逐渐不来上学了,我跟着苏辞前去拜访他们家,却只能看到一张张被生活逼迫得不堪的容颜。

  孩子们充满渴望的脸,清澈的眼眸含着泪水,但未曾说出半个关于想要上学的字。

  苏辞越发沉默了,他不再作诗,确定孩子们再也不会来上学,哪怕干旱得以解决。

  他整日站在教师里,面对着黑板,上面还有上一堂课的内容。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看着他沉默,看着他轻轻的抚摸着那些字。

  夕阳透过窗洒落在他身上,被拉长的身影,和他的神情,一样晦涩悲伤。

  苏辞去村长家买了酒。他坐在教室里,周围零散着许多厚厚的本子。他喝着酒,一口接一口,可眼神却格外清明。

  我捡起一本,翻了起来,然后我听苏辞说,这是我与他相识以来,他与我说过最长的话。

  他问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怔楞片刻,沉默不言。我来这里的原因,是为了逃脱父母为我安排的未来,原因太过任性,让我无法对他言说。

  “我去过很多地方,这是我第五个支教的学校。我在这里停留时间最长,最短的只有一个月,那些地方学校只是个摆设。”

  我看了他一眼,垂眼时正好看到他的一首诗,那是用楷书书写的诗,也是迄今为止我唯一看得明白的,刹那间,我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渺小。

  苏辞的信仰,继承自他的书法老师。那是一个终生奔波各个偏僻贫穷之地,只为了将未被光芒普照的孩子们传播知识却最终病逝于山村的普通人。

  在许多人眼里,苏辞和他的老师都是伟大的,但“伟大”二字不过九笔,说来轻易夸赞起来也格外容易,甚至一些人还将之认为是另辟蹊径的成名之法。

  可到底有多少人愿意用这种方法成名?忍受贫穷和寂寞,只为了不值一文的虚名?

  离开前,苏辞上了最后一堂课。孩子们和他都以非比一般的认真,他们都笑着,仿佛不知道离别将至,也不清楚这或许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我站着看苏辞以极为缓慢却庄重的姿态书写着一笔一划,嗓音清晰的讲述着一字一句,他仿佛是在用生命讲解着极为普通的知识……

  离开时,几乎所有村民都前来送行,他们感激感谢的同时,也在为没有能力接受我们的好意而愧疚。那五个孩子也来了,他们送上自己摘的野花,异口同声的说:“老师,我们喜欢你。”

  瞬时,眼泪忍不住盈眶而出,我听到了世界上最美丽、动听的话,也后悔为什么没有珍惜之前时光,将更多的知识教导给他们。

  看着孩子们快被我感染而落泪,我急忙擦了擦眼泪侧眼看着苏辞,他正温和的笑着,轻轻的揉着孩子们的头。

  没有一字片语,可他的不舍、眷恋、苦涩、无奈都凝聚在温和的眼眸里。

  我与苏辞在县城的车站分别,我问他要去何处,他说:“我也不知道。”

  我们彼此都习惯了沉默,此时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等各自上了不同的车时,也没有第二句话说出口。我们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仿佛彼此只是对方一个匆匆过客。

  我回到家,理所当然的是关怀的责骂,然后去了父母安排的学校任教。看着满座的教室,一小半学生或神游或窃窃私语或做其他无关事情。

  勾起苦涩笑容,我想起我第一堂课时的情景,只有五个学生,五个坐像端正、分外认真的学生。

  半年后,我辞职了,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去了云南某个山村支教。

  我不知道,我的祖国有多少个犹如那里的地方,未被光芒笼罩。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个犹如苏辞这般默默付出的人存在。

  所以,我想去看看,不管这个选择在他人眼里有多荒诞,还是会换来一句肤浅的夸赞。我只想亲自走在这条路上,或许会痛苦彷徨、悲伤失望、无奈挣扎,犹如苏辞那般。

  但我不会后悔,这并非伟大,也非想青史留名,这只是对自身选择的执着,犹如苏辞的诗歌,即便一片凌乱,仍勾勒出自己的轮廓,在另一番天地里,分外清晰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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