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孩子散文

笨孩子散文

　　一、画乐园

　　笨孩子天生木讷，不爱说话。笨孩子对任何事物都好奇，心里幻想的能高过云朵，越过江河，攀过高山，可就是不说话。

　　看着同龄人叽叽喳喳，快乐得像空中的小鸟，笨孩子也焦急的围观张望，可就是不知怎样才能把心里想的一股脑儿说出来：蹦跳的小鱼儿、石板下夹人的蝲蛄、圆润光滑的石子、会眨眼的星星、草地里的螳螂……

　　小伙伴们不想听这些，还有更有趣的游戏等待着他们去玩耍：跳绳、画房子、扔沙包……。笨孩子也去参与，玩着玩着就没了兴趣。时间久了，只剩下一个人坐在大树下观望，内心随意畅想，又变得五彩斑斓起来，可依然不说话。弯腰捡起一根小木棍儿，蹲在在泥地上胡乱涂鸦。一会儿，一幅幅生动的图画呈现在脚下，斑斓的树影在画上来回跳跃，一闪一闪好像要说话。

　　伙伴们玩累了，围拢过来捂着嘴嘲笑她：“画啥都不像，你这也叫画？”笨孩子流泪了，用粗布纳的鞋底来回擦，抹去了那些心爱的图画。木讷的她不知怎样辩解，可这些明明就是刻在心里的可爱的画儿。

　　笨孩子回到家，慢吞吞扒拉着碗里的饭。脑子里只想一件事，昨天瞧见隔壁小伙伴燕子一路走着，一路咯咯地笑，她大哥哥又买回小人书，好几本摞在一起，是暂新的连环画。笨孩子真想要，话到嘴边又咽了几下，万一爸妈责怪可咋办？去求燕子吧。木讷的笨孩子鼓足半天的勇气，小脸涨得通红问燕子：“你帮俺借一本小人书呗，你大哥有一大箱子呢。”“好吧，俺只帮你一些借旧本的，新的俺也看不到。”燕子的爽快让笨孩子高兴了大半天，还是没说话。

　　笨孩子第一次拿到小人书，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如饥似渴地翻看，有些文字让她张大了嘴巴。看着画里的人物，夸张的表情和动作，猜测他们都在想啥说啥，偶尔借助几个学会的文字，好像一下子能领会他们在做啥。笨孩子那天甭提有多快乐，比过生日时妈妈给单独煮的两个鸡蛋还快乐。

　　一口气看完了几本小人书，笨孩子小心翼翼把书还给了燕子，心里还是那样恋恋不舍，回到家翻来覆去，脑海里依旧还是那些鲜活的连环画。

　　笨孩子突然又想画画，土炕的板柜玻璃上有那么漂亮的花鸟，颜色鲜艳的让人羡慕。笨孩子拿起那个旧本子，小心撕下来一页。又从心爱的花书包里拿出那半截铅笔头儿，对着柜子上的图案专心画。画了又擦，擦了又画，那漂亮的花儿，翘着尾巴的小鸟，涂上鲜艳的蜡笔，别说还真有一些像年画。

　　年底了，笨孩子依然不愿说话，可心里却乐开了花。扫屋除尘，是爸妈的好助手，最开心的是粘贴几张新奇的年画：带着红肚兜骑着大鱼的胖娃，在大海里笑呵呵穿越；花木兰女扮男装英姿飒爽，十年征战回家又还女装；牡丹亭郎才女貌古装浓艳。墙上糊好的书纸，更是一个识字的乐园，东指指，西瞧瞧，外面的世界原来全在这字画里。

　　孩子看了一遍又一遍，喜欢的全记在心里，几天就没了新奇。笨孩子又喜欢上了窗子上的霜花，每天早晨睁开眼睛的第一刻，就去看霜花：房屋、树木、远山、河流、行人、花草、小猫、小狗、花蝴蝶，只要想到的，它都应有尽有。笨孩子把手心贴在霜花上，很快又变成了图画。

　　妈妈又塞给笨孩子一些五颜六色的糖块儿。糖含在嘴里，连那清脆脆的笑声都是甜的。糖块纸花样繁多，五颜六色：透明的、半透明的；带花边儿的、竖条儿的；红的、绿的、粉的、黄的；笨孩子爱不释手，一张张平整好，夹入书本里，随时都能欣赏。

　　笨孩子的姥姥愿意讲故事，那天忽然发现笨孩子原来也不笨。那天，拽着笨孩子去找一位会算卦的远房亲戚。“这孩子性子拗，可悟性高。你给算一算将来会不会出人头地？”“这孩子不说话，还能有发展？要做教书先生岂不傻了眼，俺的孙女才是顶呱呱！”姥姥一听动了怒：“俺的娃不会差，不信咱就走着瞧。”

　　笨孩子心想，那俺就证明给他看。笨孩子依然画画、识字，心中有了梦想，可依然不说话。十几年后，阴差阳错，算命先生九泉之下真的傻了眼，木讷不说话的笨孩子，拿着书本进校园，还真就成了笨笨的教书先生。

　　二、借胆子

　　笨孩子不仅天生木讷，而且生性憨厚。妈妈总对她说：“你出生的时候，胖乎乎的，连下巴颏儿都是双层的，一笑起来憨憨的可爱。你爷爷不喜欢女孩儿，去悠车子前瞧你一眼，就扔下一句，真是个大憨闺女。”

　　憨闺女果然不假，待人接物总是那么实诚不撒谎。笨孩子自己喜欢的，不管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要想送给谁，谁必须拿着。否则她就伤心哭泣，横竖也不说一句话。秋天和哥哥抬豆子，哥哥贪玩儿，撒了一地的豆子扔给她。妈妈责怪，笨孩子一五一十说实话。哥哥扮着鬼脸儿从背后探出头：这妹妹没救了，又笨又执拗，简直就是小傻瓜。

　　笨孩子有些胖，每次跑起来都像拐着一个小篓筐儿。和小伙伴比赛，落在后面还有些不着忙。那个有月亮的晚上，和伙伴们一起捉迷藏。东躲躲，西藏藏，笑得月亮爬上了大树梢儿，细密的汗珠儿沾湿了花衣裳。

　　河堤月影下，不知谁在喊：不好了！一头小驴受惊撒了欢儿。笨孩子吓变了脸儿，其余孩子四下里钻。笨孩子立在小河岸，惊愕得不知去哪边？又哭又叫的是伙伴。笨孩子跑不动，鼻涕泪花儿扯着叫喊，这一次委实吓破了胆儿。回到家又哭又闹，愣是折腾了两三天。

　　姥姥喜欢笨孩子，说她乖巧懂事又孝顺。下雨天围坐热炕上，邻里悠闲又唠家常。笨孩子更喜欢姥姥，热情温和会讲故事：放牛娃做坏事，扬起鞭子打坏了庄稼，雷公发怒惩罚了他，拄着鞭子跪在地上，背后刻着醒目的大字，时刻告诫世人，万事皆有因果莫张狂。一个故事连着另一个，妖狐鬼怪太神奇，惩恶扬善那才是真理。

　　笨孩子常常听得目瞪口呆，吓得夜晚不敢出屋，生怕遇见姥姥故事里的人物，蒙起被子一幕一幕回味。笨孩子心里直打小鼓，瞪着眼睛不敢入睡。“姥姥，这世上真的有那么神奇的妖狐鬼怪吗？要是不小心哪一天让俺碰见可咋办？俺藏到哪里他们都能看得见？”“傻孩子，反正活人没看见，故事就是故事，不怕有无只要你行善。”

　　笨孩子从此胆子更小，不敢独自摸黑在家，不敢独自走夜路，甚至连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一个下雨的夜晚，没有电灯，茅草屋里泛出微弱的光亮，一盏油灯一闪一闪地跳着。笨孩子看着窗外，夜色墨染的一般。咚——咚——咚——，几声撞击，窗外偶尔传来一些古怪的声音。“姥姥，姥姥，不好了，外面是啥，不会是你讲的故事里的妖狐来了吧？”“傻孩子，那应该是刚下山的青蛙。俺打开窗户，你瞧着，说不定还会跳进来呢。”笨孩子将信将疑，果然看见两只青蛙，一前一后从窗下缝隙里跳进来，笨孩子心里乐开了花。“它们为何跳进来？是饿了还是想家？”“傻孩子，它们只认光亮，是来躲雨的吧。”笨孩子歪着头想问题，稀奇古怪让人没耐心。笨孩子这才知道世上没妖狐，啥都不用怕。

　　笨孩子走夜路的时候，还是觉着后面有尾巴，一声猫叫也能吓哭，回头越看越害怕。姥姥说：“杀年猪的时候，小孩子不能吃猪尾巴。”“俺也没吃猪尾巴，为啥还是害怕？”“那你就去借个胆子吧，傻孩子就是胆子小。”笨孩子琢磨半天，才知道借胆子是个笑话。

　　江水泛出层层的绿花儿，鸭子拖着长阵一摇一摆，田地里的野菜油绿绿的笑，笨孩子总是结伴儿去采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呢，咋突然变了脸雷雨交加。笨孩子一时慌乱拿着筐奔跑，泥泞的小路上仄歪着小脚丫。闪电雷声好像长了脚，总是追着笨孩子跑。姥姥说大树电线旁，不是避雨的地方。笨孩子只好和伙伴在雨里穿越，汗水雨水分不清是啥。笨孩子心想：雷声再大也不要怕，借个胆子就能长大。

　　哪知多少年后，长大的笨孩子，听见雷声依然害怕。童年的小故事刻在心底里，依然美丽如画。

　　三、售货员之梦

　　笨孩子爱学习更贪玩儿，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娃。家里人多口粮少，挨饿的滋味跑不了，常听肚子咕噜咕噜叫。总听姥姥感叹着：“这人在生产队，忙了一年到头儿，可怜的是不仅工分少，连饭都吃不饱。”

　　笨孩子读不懂大人的事儿，一心寻找自己的乐园。那天放学早，笨孩子背着书包，嘻嘻哈哈乐颠颠往家跑。一进屋就喊饿，翻箱倒柜到处找，没有吃的也真是懊恼。

　　“姥姥，姥姥，咱家咋总是没吃的呢？”“傻孩子，又饿了，先出去玩，晚上姥姥给你做好吃的啊。”“好吧，姥姥，俺最乖。”笨孩子去水缸舀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往下灌，失望地按了按肚皮，填不饱肚子也真无奈。找来自己缝制的花布口袋，转身又跑出去找伙伴儿。

　　小颖穿着新买的花衣衫，手里掐着一个香喷喷地白面馍，一边吃着一边笑，冲着笨孩子把手摇：“你过来，俺想和你一起玩儿。”“俺不和你玩，小燕子等俺呢。”笨孩子看着她手里的馍，肚子又一阵子咕咕叫，吞咽了一口唾液，用力抿了抿嘴唇，转身去找小燕子。

　　“燕子，小颖家为何总有白面馍吃呢？”“她爸爸在供销社，家里吃国库粮。”“啥叫供销社？啥叫国库粮？”“俺也不知道，听俺妈说，供销社就是咱买好吃的地方，国库粮大概就是能吃上白面馍吧。”“哦，怪不得小颖和咱不一样。”笨孩子翘起小脚，仰头捋了一把鲜嫩的榆树钱，塞进嘴里也觉着香甜，心里满是白面馍的梦想。

　　太阳扭扭歪歪向山下走路，树枝拉长了影子想要睡觉，牛羊的铃铛摇响了小山村，晚归的鸭子排队归来唱歌谣。小布口袋沾满了泥土，笨孩子恋恋不舍也要回家。“傻孩子，趁热吃，慢一点儿，别噎着。”姥姥拿出热腾腾的菜团子，笨孩子狼吞虎咽填饱肚子。“姥姥，咱家何时也能吃上白面馍呢？俺看见小颖吃了”“傻孩子，馋嘴了？姥姥的菜团子不比她的馒头味道差。要是真想吃白面馍，那就好好读书，将来咱娃也能吃上国库粮。”

　　笨孩子从此就有了梦想，长大一定要吃国库粮，让家里人都能跟着品尝。爷爷找出一些大豆，过水后加上几粒糖精，装在饭盒盖上加热翻炒。老远就听噼噼啪啪豆子笑，爷爷的手艺真叫好。香甜可口的豆子多美妙，满屋子豆香溢满那年月。要想去看一次野场电影，兜里自制的小零食当然必不可少。

　　笨孩子刚读一年级，校田地劳动归来放学早。扯着一根麻绳当皮筋，蹦蹦又跳跳，大人的话脑后抛，一不小心被绳子绊倒，右手手腕怎样都动不了。笨孩子哭得一塌糊涂，原来是骨头错位疼痛难熬。

　　笨孩子不得不乘车去县医院，大夫将手腕骨端好打石膏。笨孩子端着胳膊擦泪花，爸爸遇见熟人只顾着说话。笨孩子看啥都稀奇东看西瞧，第一次进县城路也不好找。

　　在人群里穿梭耳边只有广播吵，笨孩子走来走去才认识到不妙，爸爸、爸爸、你在哪儿？扯开嗓子高声叫，引来路人好奇低头瞧。笨孩子向来胆子小，见着陌生人太多不敢再喊闹。

　　笨孩子抹着泪花儿，顺着原路来回找，人群里一眼瞧见爸爸，高兴得一蹦一跳：“爸爸，俺在这儿，在这儿，还真差点儿没找到。”“傻孩子，往哪儿走咋也不打个招呼，爸爸找了半天不见人影儿，又气又急满嘴都起泡，以后不许你野孩子一般到处乱跑”

　　“爸爸，俺错了，这城里的人太多不好找。”“傻孩子，俺带你去逛逛百货就回家。”百货里的物品真不少，笨孩子看着售货员，心里羡慕的不得了：这儿吃的用的应有尽有，长大来这儿当售货员一定很好。

　　笨孩子的梦想不简单，为了不挨饿、为了白面馍、为了城里梦，长大一定要当售货员。哪知多少年后，售货员的梦想已落空，拿着书本进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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