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皑皑白雪锁乡愁散文

时间:2021-05-07 16:36:31 散文杂文 我要投稿

皑皑白雪锁乡愁散文

  下雪了,一片苍茫,山河冷,天地空,清寒萧条。

皑皑白雪锁乡愁散文

  窗前的梧桐,碧衣脱尽,昔日的苍翠,已经不再了。冷风过处,残叶蜷缩卷曲,枝条瑟瑟发抖。静立窗前,看天地间转眼就成了银白的世界。看着眼前的雪花,伤感的愁绪,就如雪花乱飞,在这片雪白和冷意中飘回到了过去的那个年代……

  一

  姥姥说,那年冬天出奇的冷。我出生的那天大雪封门寒冷彻骨,她顶风冒雪,一步一滑,深一脚浅一脚奔到我家,已是浑身素裹成了雪人。烤了半天火,还冻得瑟瑟发抖,然后沉沉地叹息一声:“你没落地就开始折腾我了!”我的出生,给父母带来了无尽的狂喜,因为我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姥姥总爱轻描淡写的絮叨,那年隆冬腊月天里的种种:因了那年的奇寒与暴雪,因了我的出生需要天天生火烤尿布和取暖,父亲每天漫山遍野里拣树疙瘩。当然,附带着去巡视他头天晚上下的兔子套,雪深兔兔笨,风雪晨归人,父亲总能树疙瘩与野兔双丰收。家里的火盆热气腾腾,母亲有了滋补品,我就有了富足的奶水;寒冬腊月的你父亲去冰冻的河里捕鱼,一不小心陷进冰河,淋淋漓漓哆哆嗦嗦回家中,受到我一顿心疼的责骂;初为人母的你妈,手忙脚乱半天,依然给我穿不好衣服换不好尿布,惹得酣睡的我大哭,我赶紧把我接过去重新拾掇;我怕你母亲白天劳作,夜里起床换尿布太辛苦,每晚我睡在床外侧的边缘,臂膀常常裸露在外面,日子久了,胳膊就得了肩周炎,疼了好几年……讲着讲着,姥姥掏出手帕擦了一下她凹陷的眼窝,我也跟着双眼模糊了……

  我最初的文学启蒙,也都是在一个又一个雪舞的漫漫长夜里得到的。姥姥的肚子里有我总也听不完的人鬼神的前尘往事,那些鲜见文字记载的从太姥姥那里口口相传下来的故事,什么“姐妹仨和老猴精”,什么“八百老虎闹北京”,什么“蟒蛇报恩”……我在姥姥长夜絮絮的讲述里,或雀跃,或发抖,最终钻进了姥姥热乎乎的被窝里,严严地蒙着头,紧紧地闭了眼,战战兢兢地小声问姥姥:“鬼在哪里?”然后在姥姥的胳肢窝里沉沉地睡去。

  大姨和母亲因为成份不能到校园求学,是姥姥姥爷的隐痛。那时,农村教育资源匮乏,离县城较近的他们陆续把表舅、我、表弟接到他们家,送到县城读书。一天天,一年年,早起晚接,严冬酷暑,顶风冒雪,将我们从小学送进中学,送进大学……

  冬天太阳短,还没放学,夜幕已重重地封锁了回家的路,孤单夜归人,必经的一片坟场,是我的畏途。枯藤老树,昏鸦阵阵,一阵风哨,一团乱雪,常常吓得紧屏呼吸的我狼狈逃窜。知我怕黑,姥爷每每拖了劳累的身子去坟场那里接我,有时人还没到,就听见姥爷一声声“华子,华子”的呼唤,心惊胆战的我立刻安放好了受惊的小心脏,一声“哎!我在这里!”欢欢喜喜迎了上去。

  十年前,姥姥辞世的日子,也是大雪封门。那场雪肆虐了大半个中国,铁路中断,公路被封,心疼我正被疾病缠身,弟弟妹妹们对我隐瞒了消息。两周后,远在异乡的我才得知哀信,姥姥已入土为安了,不能亲自送姥姥最后一程,想象着姥姥在天昏地暗的狂风冷雪中离开人世的情形,悲不能已,嚎啕半日,犹不能绝……

  二

  母亲,原谅我,这个称呼,在我再也不能脱口而出喊您的二十年后,我才敢写出关于您的只言片语。那年冬天,母亲的突然辞世,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与念……

  尽管母亲最后留给我们的日子,依然是严冬深雪,她在那样的寒冷里舍我们而去,但母亲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是春天!

  母亲姓高讳字文菊,极美极雅的名字。懵懂无知少年时,我并不知什么美和雅,只是觉得母亲与村里的农家妇女不同,说话和村里婶子大娘们不一样,从不高声大气,都是柔声细语,也不像村里人满口粗话,更不会为丢个鸡少只鸭而村口骂街,所以我们姐妹几个从小也不像村里孩子一样脏话满天飞,母亲不许我们说一句脏话。后来,才知道,母亲上过幼师,因为姥姥姥爷家的成份,不能成为城里的端公家饭的人,虽然成了风吹日晒的农家妇女,却一直还是文文气气的,如那秋日山谷里幽幽绽放的野菊,清香不减,高洁雅致。

  从记事起,母亲的日常里就写满了“艰辛”二字,风里来雨里去辛苦劳作着。父亲村里事务繁忙,地里活常顾不上,家务活更搭不上手,我们四个稚儿,又无老人照料,里里外外母亲一肩担挑。生计,是母亲奔波在外的牵缠;生活,是压在母亲头上的大山,但命运的不公从没有刻在她的脸上,从没有听过母亲的一声抱怨,她永远是温和的声音、和善的笑容……

  读初中的我学了一点点英语后,假期回到家里带着几份骄傲和炫耀,想秀一下自己的“学问”,在家人面前读着简单的英语句子,母亲竟然随即翻译成了汉语,而且情不自禁地和我一起朗读,我大吃一惊:学校里英语老师那么奇缺,而母亲竟然会说英语。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母亲的知识被湮没在了时代的滚滚浊流里。

  母亲极爱唱歌,地里劳作归来的黄昏,母亲甜美的“一条大河波浪宽”的哼唱,伴随着擀面条的'节奏,飘荡在逼仄的厨房里。炉灶里的火,映在母亲身上,母亲全身披着暖融融的柔软的红光。我看着母亲的背影,呆呆地坐在灶前,忘记了添柴,几串不安分的火苗,趁机窜到了灶膛外,烧灼了我的脚,招来了母亲的一声嗔怪。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开了,母亲的面条也擀好了。几十年过去了,母亲那余音绕梁的歌声,那红光映照的身影,每每出现在我的梦中……

  母亲的猝然离去,令我悲伤欲绝。嘈杂繁芜的白天,在人海中漂泊着,我就像一只孤雁,四处游荡,找不到栖息地;寂静安谧的深夜,我仰望着星空,我就像一片孤舟,疲惫不堪,找不到港湾。抚摸着母亲用锦缎给女儿做的小小的软底婴儿鞋,抚摸着她一针一线织的毛衣毛裤,抚摸着她用新棉花给女儿做的松软的棉衣,抱着她给女儿缝的那个开满红黄花朵的小被子,一朵一朵地抚摸着那些花儿,我想把它们抚醒,我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那些花儿上,我想把它们滋润开,我想跟母亲说,春天回来了,花儿开了,您在哪里?

  二十年,万水千山走过,我才真切地体会到,母亲在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幸福,多么不知道惜福啊!无数次,望着远方空荡荡的天际,幻想着如果有母亲陪伴多好;望着天空自由自在的燕子,真想再听听她柔柔的叫着女儿乳名“燕儿”的声音;走在上下班的路上,偶尔遇到与母亲容貌相仿的妇人,就不由自主地跟上一程;每每去逛街,看到橱窗里的衣服,就痛恨自己没有给母亲买过几件像样的衣裳。母亲去世后,给她穿寿衣的时候,发现母亲竟然都是拣我们几个穿旧的衣服。每忆及此,我都会狠狠地责备自己,不能原谅自己!

  母亲“五七”那天,雪深过膝,我们上坟祭奠。天,阴冷。风,呼啸。连绵起伏的山里,万径人踪灭,雪太深了,湮没了路,每一次迈步,都深深地陷进雪里,每一次抬脚,都像是要用尽一生的力气。踏着雪地的声音,如同穿越天地,穿越阴阳之隔,从前世寻到今生,上穷碧落下黄泉,却寻觅不到母亲那温和的笑脸……

  天空的风,打着旋儿,撕裂着枯树,揉碎了雪花,撕裂着我思念母亲的心。那漫天的雪啊,飘过故乡的山水,飘过二十年的岁月,飘进我年年岁岁的乡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