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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灯、母亲、山村请日志

时间:2021-05-01 09:42:48 日志日记 我要投稿

油灯、母亲、山村请日志

  出发归来,妻子指着客厅刚刚换上的吸顶灯问我:好看吗?我举头望了一下淡淡地说:还行。随着时光推移,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家里的灯具更换次数很难记清了。什么台灯、吊灯、落地灯、壁灯,到后来的声控灯、氧吧灯,式样不断翻新。但让我记忆最深、对我影响最大的还是老家三抽桌上那盏罩子灯。

油灯、母亲、山村请日志

  我的童年是在一个山村度过的。那时我们住的是草房,睡的是土炕。我们兄妹和农家子弟一样拾草挖菜、叫大喊娘。唯独让我自豪和炫耀的资本是拥有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师母亲和一盏比农家高档明亮的罩子灯。

  母亲是五莲一中一级学生,一九五四年中学毕业分到那个村子任教。在她之前,这个村子也曾去过二位外籍教师,但都因生活条件艰苦,没上过一天课就卷铺盖走了。母亲刚去的时候,村民们根本不相信一个花季少女会长期留在那里。面对被冷落过的群众,面对一双双疑惑而又渴望的目光,母亲的心动了,决心让知识的种子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结果。她挨家挨户走访群众,苦口婆心宣传文化知识的重要,并充分表达了自己扎根山村的意愿。母亲的真情感动了大家,纷纷让子女报名上学。于是,村里找了三间空房,支上几条木板,学校就算建成了。母亲受家长委托,为每一个孩子起上了饱含时代风尚的学名。从此,山村盘古开天响起了学生朗朗的读书声。

  学校旁边二间草屋是母亲的住处,也是我们兄妹生命的摇篮。屋里象样的家当就是一张三抽桌、一盏罩子灯。那时煤油是限量供应的,每到夜晚,农家都是在萤火虫一样的油灯下吃饭,从事剥花生、脱玉米之类的劳作。我家却是另一番景象,罩子灯的亮光透过窗纸照明很远,村里的人喜欢寻着灯光到我家串门儿。他们有找母亲读信、写信的,有请教问题的,有拉家长里短的,也有村干部因政务工作来征求母亲意见的。简陋的草屋自然形成村里的“政治文化”中心。母亲总是热情接待来者,从不冷落任何人,待送走他们,母亲再铺好被褥,安顿我们睡觉,然后她坐在三抽桌前批改当天的学生作业,准备第二天的教学方案,往往熬到深夜。在那灯光下,我熟悉了一张张纯朴憨厚的面孔,听到了一个个平凡动人的难忘故事,知晓了很多处世为人的.普通道理。这灯光也点亮了山村沉寂的夜晚,温暖了农家人甜蜜的梦乡。

  母亲对待学生既是严师又是慈母。课堂上,谁不遵守纪律就罚谁的站,有时甚至用教杆抽打学生手掌,当然那主要是针对我的处罚措施。在生活中,她又非常爱护自己的学生,为学生剪指甲、理发是经常的事。谁的衣服破了,母亲给他缝补,谁没钱交书费了,母亲垫上。

  母亲不但教书育人,而且善于行好,极富同情心。当时村里的几位孤寡老人都成了我家的亲戚。记忆最深的有七奶奶和榆皮沟大姨。她俩都是“五保户”,逢年过节,母亲总是送去几瓢米面、几元钱,有时为她们做件衣服。平日,母亲还让我们兄妹经常到她们家挑水、干些杂活什么的,给那孤寂的心送去些许温暖。后来听说这几位老人临终的时候还念叨着母亲对她们的好处。

  母亲是个非常节俭的人,精打细算,从不乱花一分钱。那时父亲在乡里教书,他的工资除了寄给爷爷奶奶的生活费之外就所剩无几了。我们的日子基本靠母亲的三十四块五支撑。乡亲们不管谁家有困难找上门来借个三元五块,母亲总是慷慨解囊,从不回绝。在那岁月里,我印象最深的是家里的几床棉被经常被为子女相亲的农户借去充当门面,甚至有的结婚后盖些日子才还。家里的一床红色台布几乎专为青年娶亲扎“花轿”所用,对这些事,母亲从来没说一个不字。母亲还凭她在本村群众中的威信和邻村的声望,为许多青年男女牵线搭桥,撮合成了不少如意婚姻。现在,这些家庭都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其中一对夫妻随研究生毕业的孩子长期定住北京;另一对夫妻的孩子成为当地颇有影响的民营企业经理。

  母亲的付出,赢得了全体村民的厚爱。六八年教师下放,多数外籍教师都返回老家。身为外地的父亲也萌生返乡之念。消息传出后,村里的干部群众都来挽留,盛情之下,我们在村子里落了户。村民们出工出料,为我们盖起了三间全村乃至全乡最好的瓦房,并划给了最好的菜园地。

  村里人对我们的关爱可以说是全方位的。没柴烧了,村里送;口粮不足,村里补;房屋漏雨,村里修。寒暑假期,父母到县里参加教师学习班,我们兄妹也被分别安置到三个农户家照看。时间久了,我们与这些家庭中的子女争娘、争奶奶的“矛盾”经常发生。我小的时候极为顽皮,经常与小伙伴摔跤打架,明明是我的错,村民总是训斥他们的子弟而护着我。这些事现在想起来,我还感到赧然。

  每逢端午节早上,到我家送粽子、送鸡蛋的乡亲络绎不绝。面对那么多的深情厚意,母亲难以回敬,只好把东家的送给西家,把娄家的送给徐家,以此寻求心理平衡。更令我难忘的是,每年春节拥军优属的时候,村里总是按高于军属的待遇送给我家一些苹果、花生等慰问品。

  一九八二年,县教育局照顾外籍教师,把父母调至县城工作,村里的人还是难分难舍,挥泪相送。至此,母亲在那个不到600人的山村一住就是二十八年,整整教了二代人。在母亲的学生中,有飞行员、有大学生、有领导干部,更有一批象她那样真诚、善良、务实的普通劳动者。

  如今,罩子灯早已成为文物,我的母亲也已驾鹤西去,而山村却是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我心依旧,我情依旧。

  谨以此文献给我可亲可敬的母亲——潘惟葵,献给我梦绕魂牵的故乡——五莲县松柏乡娄家洼子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