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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福音现代诗

时间:2021-04-22 20:49:52 现代诗 我要投稿

流浪的福音现代诗

  九七年四月至五月,游长江三峡、巫山小三峡、乐山、峨眉山、成都、黄龙寺、九寨沟、都江堰。九八年底,北京大学听课。这二次费用较大的远游中间,挤夹了许多次费用小些和公费的游走,宁波、杭州、乐清、绍兴、长沙、武汉、信阳、南阳、宜昌、当阳、重庆、无锡、上海、苏州、青岛、崂山、普陀山、雪窦山、雁荡山、桐柏山、岳麓山、歌乐山、韶山、灵隐寺、天童寺、祥符寺、大佛寺。这二年,我东奔西跑最为频繁。按照我们出家人的说法,叫做云游四方。我认为,这和流浪江湖毫无差别。

  我喜爱游走。即使变成流浪,亦能甘心。

  我想看看脚步声中划出的音乐是否动听?想在游走时捕捉老是不很仔细地被自己鉴看的自己,并在缭乱的踪迹中发现背影。然后,看看随身带的旅行包里是不是窝满了他乡客梦?掂掂心中的我和身中的我是否份量一样?

  路是实在的。但路上的风景和路中获得的声音,却是灵动的、飘逸的。因之,我用心追寻,流浪中的福音

  走过许许多多次的熟悉

  依然陌生。是我的心吗

  走过许许多多次的陌生

  总是熟悉,这是我的脚步

  请不要随便与路混淆

  轨迹之中遥望原野迢迢

  无边无际。路—多歧

  目迷所向时

  镜子照清了脸吗

  能看的高峰并非都能攀登

  问今夜的风是真宜人

  多少个黄昏我曾彷徨个不停

  为心中的绿洲,到处找寻

  城市的沙漠把我逼紧

  躲进森林,树下抱膝坐坐

  落暮残晖叹息着为我惋惜

  我知道,我喜欢在冷静中

  局外地旁观地—看热闹

  被袖手负喧迈入另一个世界

  背上许多清高的缥缈的困惑

  那是我的旅行包吗

  走吧,到一个朴素的地方

  看四面八方的精彩和亮丽

  年薪一百,我不敢月食十文

  或者,斗室可安,此生足矣

  高楼千丈,哪堪更上一层

  心脏太小。记忆太弱

  当然只能是无可奈何

  旅馆之中,睡觉之前

  洗了脚,竟忘了撒尿

  纷芸的繁华有啥办法

  太多的事,顾此失彼

  忙不胜忙兮了犹未了

  不如晒晒太阳吹吹风

  山村黯黯。流水无言

  留恋昨天的春芳如烟

  尘嚣照旧过早地醒来

  生硬地刮伤梦的眼睛

  吹过一座山,摘下一片嫩叶

  飘过一条溪,溅出一粒水珠

  够了。我不想被拥有得太多

  袖口本来就是那么空空荡荡

  开亮灯。眼睛千里万里

  脚步一米,一米

  一

  狂风乍起,飙云乱堆

  缩紧已经睁开的眼睛

  三月飞花。十月飘絮

  扯起心中长长的游丝

  得到一个意外的邂逅

  工厂墙外的垃圾堆里

  各种各样的化学纤维

  那是些利用后的遗弃

  于是,抱头对哭涕泗流

  欲诉,……却无从说起

  同是天涯沦落人,当然

  往事不堪倾诉相逢中

  反正,都是已无用处了的

  落魄者

  (其实,我乃是眼睛被风刮伤)

  二

  走在高楼与高楼挤夹之间

  脚步被挤得一阵阵作痛

  双手已经茫然无措

  没有朋友。我独自抽烟

  烧不起森林的野火

  长街,犹如地狱的甬道

  似乎我已厌倦天堂

  回顾云路。我独自喝茶

  流不出溪泉的清瑟

  城里的月光黯淡在霓虹灯下

  回顾山林,那里蒙着雾

  ……

  那里飘起了几朵白云

  抖下树枝树叶上的尘垢

  对着深涧拉直衣襟

  等待松子落下来

  我独自抽烟

  弥漫开云雾平川

  三

  从田野起步,扔下禾锄

  故园的青草长满了心头

  沿着河水走

  杨柳一株一株

  沿着阡陌走

  稻草青之又青

  脚步停在路中

  影子摇在远方

  越走越玄。曾经是

  共同的出发点

  构置了许多条虚线

  再也聚不拢一个圆圈

  遥望神圣的高原

  那里有至高无上的圣殿

  把平原的眼睛随之挂悬

  心灵的抛物线颠倒过来

  吐出个滚滚而前的烟圈

  把影子拖回到最初的起点

  遥望渺远的高原

  那里白雪如烟

  四

  这一声鸣叫,是要起锚吗

  你与远洋的轮船其实一样

  湖中的白鸭

  春水暖……秋水凉

  你在湖中抖抖翅膀

  岸上积雪未残,你抬头

  察看。残冬的那些故事

  你仍然在水里—游泳

  午后的阳光把涟漪照长

  你以浮萍为食,涟漪中

  浮萍漂荡着。那不是浪

  我在异乡游泳,没穿泳衣

  夏水热……冬水冷

  我饭量不大。以盘缠量彼来处

  账单上的阿拉伯字往肠胃写入

  一菜一笑脸,一汤一个服务员

  把餐桌搬到河边,我等待着你

  你游到光秃秃的垂柳下

  抖抖翅膀,爬上来

  我抹抹嘴巴,戴好围巾和帽子

  这冰冷的严寒

  五

  岷山的雪,雪宝鼎的冰

  在天空中组合仰望中的延亘

  回顾巫山的云以及巴山的雨

  滔滔长江倒悬了这条行程

  都江堰拦在半途

  我的思想已是离堆

  搏浪狙冲。被凿出

  为了分洪排沙

  回顾赤城山的霞和华顶的云

  我的背影吹着风,弄乱了

  心的柔条

  六

  柳丝短了,曾经自得。因而自失

  老人坐在夕阳下,捡枯黄的叶子

  松、柏、枫、樟

  簇拥那株垂柳

  南方的太纤细。北方的太苍老

  路边的森林绕着江滨

  树枝上挂着我的泳衣

  从波浪之中一跃而出

  柳丝拂动四肢

  拂入人群

  卷起袖子拍打胸膛

  肉做的

  装不进一柯树梢

  我对着森林叹气

  锯子凿子不忍心

  我自己动手

  撕开心口

  森林里找感情。四季冷清清

  老人面向山阴,背负山前流水

  那些流水载着岁月故事的落叶

  森林伸出手把落叶接回去

  一片一片,毫不留情,全部埋掉

  流水流回老人的影子,悄然吟唱

  夕阳下的波光

  老人拄着拐杖,背负夕阳

  张开双手,他放飞落叶

  我忽然流泪。舞动的枯黄呵

  落叶舞动晚霞

  将我的泪光

  反映给森林

  老人对着长天挥手

  我把他的拐杖紧紧握住

  湖中的白鸭发出一声鸣叫

  老人对着森林挥手

  我舍不得与他告别

  如果一片落叶就是一株树根

  这是老人点化的吗

  七

  等待明年的春

  时间正在辜负空间

  静静的夜吹起悠长低沉的箫声

  我一路追问

  这是谁吹的'

  是夜的灵魂

  还是夜的幽梦

  人们对我摇头。或者他们知道答案

  但他们劝我

  算了,你管你自己走路吧

  我方才发现,背影已在路的另一头

  八

  我与莺歌隔了一层蓝天

  幸好,是在青山里同行

  晴蜓低低的飞。白云俯视河流

  伸下手指,权充渔船的短桨

  渔船拨开水草划入凄哀的箫声

  我与箫声隔着夜空

  招魂的诗赋晃动手提的灯笼

  许多泪水滑过船舷挂住了脸

  等到第二天,已经被风吹干

  随着行程把那残屑扔上青山

  为夜的幽梦和亡灵放声大哭

  那些眼眶红肿的人们已脱掉

  那件圆领方背的长衫。拖着

  蹒跚的脚步。光着膀子走入

  夜漫漫。静静聆听明天

  我与静夜隔了一曲莺歌

  九

  迈进早晨。宁静

  树枝上松鼠乱窜

  碰碎露珠们结成的花

  掉下树神的头皮屑

  招来一场忽然的雨

  树神要洗头

  淋湿了林中小径

  要去洗澡的山灵滑了一脚

  土地公公来不及换鞋

  绣金线花边的袜子也被弄脏

  神灵们的宴会雨后开场

  碰碰杯喝喝酒焕发容光

  抹去挨淋时的懊恼沮丧

  清雾之中搬出灵氛吉祥

  我笑了笑,我来迟了

  神灵们早已散场

  只好忍饥挨饿

  且看看风景

  大树威风凛凛,小树毕挺

  我想我会受不了

  刚从梦里出来,眼睛尚酸

  腿已有些软

  野花绽开芳容,杂草欣欣向荣

  我想我更会受不了

  看别人的表演,不如自己照镜

  我独自一人,睁开眼睛

  不敢相信总是一无所衷

  软弱的心—欲望太多

  阴沉的路径却正走不尽

  眼睛之上的信念仍无声

  且自己作秀,给自己看

  打个响指或者吹个口哨

  唱支歌跳支舞变动姿态

  ……,脚步依然一声声

  曲折的小径向山峰盘旋

  那里是树神和山灵的家

  犹如红烛高照着的洞房

  土地公公已经是主婚人

  起伏的森林与白云亲近

  安安静静深入莽莽荆榛

  抬着头攀登,想念远祖

  吃馄饨似的吃掉了混沌

  我叹一叹气:我来迟了

  走暖了身体,加深呼吸

  挥起手给自己扇凉衣襟

  掏纸巾抹额头的汗津津

  路两边传来幽灵的声音

  绕着老树,打个千千结

  垂下藤条,挂一些蛛网

  那颗松子跌落入深涧中

  就从我的衣襟前面擦过

  搜寻神灵们的残杯冷炙

  我很失望。这里太寂静

  心情如荫—走出早晨

  颇觉意外:今天也是晴

  十

  走入尚未公开营业的拍卖行

  那里没有商品。苍白的时间

  被人重复地进行廉价的典当

  阎罗王在那里做着名誉行长

  那里没有富翁。大堂的台档

  和惊堂木一样,水沉木制作

  那是海底捞上来的千年不烂

  价比黄金还高的名贵的香料

  拥挤的顾客空着手游游逛逛

  人来人往。阎罗王主持仪式

  铁面判官打开账本读了起来

  边读边拍着惊堂木拍得很响

  黑白无常手持水火棍两面站

  锁链和枷暂时放弃在大堂外

  其实,他们是拍卖行的保安

  阎罗王动用高薪聘请而来的

  雅雀无声中拉开开行的序幕

  在场的大众啊,请不要惊慌

  被岁月启开门,台档亮晃晃

  千秋万代都到了这里,彷徨

  被时间划出记号。生死相续

  代复一代的奋斗到这里报到

  遗憾吗!一切犹如付之东流

  理想、追求、事业以及努力

  精卫填海,夸父追日,嫦娥

  居然跑上月亮里守起了活寡

  具体情节阎罗王已记不仔细

  他喜欢复述他奶奶说的故事

  吴刚种下了桂树,却不满意

  正在砍伐。玉兔就象是医师

  在制作药品。但是嫦娥不吃

  月亮里清寒寂寞,无药可医

  且不提天上,说说地上的吧

  九州虽还在,大禹王的九鼎

  早已不知去向了,腐朽了吧

  秦始皇的万里长城修了又修

  阎罗王学识浅薄。唠唠叨叨

  把几千年前的旧事费劲地说

  却得不出一个属于他的见解

  大堂里的人们想睡,但不敢

  判官再次拍响惊堂木,肃静

  轮到他讲话了。他合上账本

  多种多样的生和死—回归

  单调的萧条的一丘黄土

  梁山伯祝英台在坟墓里同居

  在此之前,庄周曾梦中化碟

  其实,想化作蝴蝶的人很多

  被郑重的世界压得喘不过气

  道德和情操,放在街上议论

  谁是谁非,真的那么重要吗

  男人的戒指和女人的缠脚布

  居然已经成为装饰品。消费

  许多许多有识之士忧心忡忡

  摩登的人们和时兴的玩艺儿

  实在太多了。该怎么办才好

  自从夏娃掩上无花果的叶子

  边吃边喝的眼睛盯向生殖器

  亚当忿恨那根肋骨若即若离

  女人的心字已经实在很难猜

  男人正加倍加倍的忙忙碌碌

  不想为之烦为之忧以及趋走

  李太白诗酒相谑,反正已婚

  虽然结婚很晚,已有女人了

  落得对高天浮云举着杯子看

  屈原哀郢怀沙。他会喝酒的

  但他不想醉。因此他很痛苦

  吃喝玩乐的精彩竟漠然不顾

  于是,孟姜女干脆哭倒长城

  娥皇、女英的眼泪染入竹中

  何苦啊!这是为了何种忧苦

  判官说:他们她们欠下了账

  银行户头虽被封,但经常查

  很多很多钻故纸堆的人好奇

  要看看他们她们欠账是多少

  那些赤字威胁那时的财政吗

  历史啊!会不会把脚步停住

  十一

  前世之不足,并非今世之可奈何

  许多地步里的不曾得心应手

  欲问其因,事已无痕

  拜托拜托,请别作过时的问候

  请说实话吧,信用卡在哪里

  无产阶级啊,千万不要造反

  带个嘴巴去赊账,谁脸皮厚

  但是,但是,请不要忘了

  这是大同世界,没有资本主义

  历代皇帝到了这里都象乞丐

  谁会演戏,请赶快上台

  这里的剧院不卖票

  所有店铺都是国营的,没有老板

  掂掂秤头,看看秤尾

  是否缺斤少两

  短暂的百年,漫长的一刻。讨价还价

  太好了!太好了

  总算是有生意上门了

  十二

  打开窗,我端详窗外

  夜

  天大地大

  何时走尽天涯

  十三

  湖中的白鸭又响亮地叫了一声

  我张开翅膀,继续拍打行程

  十四

  算命先生贩卖预言

  看风水的拿出罗盘

  东南西北茫茫六合

  气象万千,维系着

  天干地支

  能走出手掌里的宿命吗

  十五

  老人坐在垂柳下,默默看着前方

  高速公路和立交桥顶着云霞

  汽车的油烟即瞬而散。很快

  各型各号的轮胎疾疾滚动,你追

  我赶。各种各样的争分夺秒

  各有目的的浮躁和烦乱,忙碌地

  驰入夕阳外的昏黄

  老人看累了眼睛,低下头

  他仍是坐着

  仍是一动也不动

  我于城市边缘转移方向

  沉重的皮鞋扔掉水泥马路

  沿着河岸,走回泥土之中

  换上布鞋,相信脚步会轻松

  老人已在河边。他坐在埠阶上

  似乎为了等我

  我和他一起走向棉花园

  那里没有柳树,也没有渔船

  棉花园毗邻芦苇荡

  秋气萧瑟

  我在掌纹中飞起芦絮

  用棉花掩盖掌纹

  老人笑了

  他笑着引我走入他的故乡

  汪,汪,汪汪

  狗叫了

  夜沉沉

  狗叫得很响

  夜归人的脚步惊动了狗

  狗睡不着

  十六

  仰望他乡明星

  那是天狗星吗

  老人回家后,我告别了他的故乡

  一路被狗叫的声音相送

  河埠边终于有船停泊

  光滑的桨挂在船舷

  风吹,波动

  波光鳞鳞。河水围绕村庄

  十七

  我的衣襟中落出一颗松子

  惊动了波浪里的几圈涟漪

  我遥远地听到,夜的寂静被打破

  我收回原野上的月亮,天已大亮

  心已如钩,是那一弦残月的写照

  雪白棉花和干枯的芦絮放飞了我

  原野在晨曦中飞舞

  我坐上小船

  这是桨的插曲

  十八

  ……伊呀……伊呀

  那声音

  飘在我和老人之间

  十九

  我曾经在故乡坐船

  在水的游戏中周旋

  九O年之前,我是在故乡流浪,行程短浅。我的九四年而至今的二度流浪,路已走得多而远了。从故乡的再次周旋而将行程抛到他乡,这是我将一辈子在客船和风雨以及波浪里度过的征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