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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子》十过第十(2)

时间:2017-06-25 09:32:49 法家 我要投稿

《韩非子》十过第十

  奚謂耽於女樂?昔者戎王使由余聘於秦,穆公問之曰:『寡人嘗聞道而未得目見之也,願聞古之明主得國失國何常以?』由余對曰:『臣嘗得聞之矣,常以儉得之,以奢失之。』穆公曰:『寡人不辱而問道於子,子以儉對寡人何也?』由余對曰:『臣聞昔者堯有天下,飯於土簋,飲於土鉶,其地南至交趾,北至幽都,東西至日月之所出入者,莫不賓服。堯禪天下,虞舜受之,作為食器,斬山木而財之,削鋸修之跡流漆墨其上,輸之於宮以為食器,諸侯以為益侈,國之不服者十三。舜禪天下而傳之於禹,禹作為祭器,墨染其外,而朱畫其內,縵帛為茵,蔣席頗緣,觴酌有采,而樽俎有飾,此彌侈矣,而國之不服者三十三。夏后氏沒,殷人受之,作為大路,而建九旒,食器雕琢,觴酌刻鏤,四壁堊墀,茵席雕文,此彌侈矣,而國之不服者五十三。君子皆知文章矣,而欲服者彌少,臣故曰儉其道也。』由余出,公乃召內史廖而告之,曰:『寡人聞鄰國有聖人,敵國之憂也。今由余,聖人也,寡人患之,吾將奈何?』內史廖曰:『臣聞戎王之居,僻陋而道遠,未聞中國之聲,君其遺之女樂,以亂其政,而後為由余請期,以疏其諫,彼君臣有間而後可圖也。』君曰:『諾。』乃使史廖以女樂二八遺戎王,因為由余請期,戎王許諾。見其女樂而說之,設酒張飲,日以聽樂,終歲不遷,牛馬半死。由余歸,因諫戎王,戎王弗聽,由余遂去之秦,秦穆公迎而拜之上卿,問其兵勢與其地形,既以得之,舉兵而伐之,兼國十二,開地千里。故曰:耽於女樂,不顧國政,亡國之禍也。

  奚謂離內遠遊?昔者田成子遊於海而樂之,號令諸大夫曰:『言歸者死。』顏涿聚曰:『君遊海而樂之,奈臣有圖國者何?君雖樂之,將安得?』田成子曰:『寡人布令曰言歸者死,今子犯寡人之令。』援戈將擊之。顏涿聚曰:『昔桀殺關龍逢而紂殺王子比干,今君雖殺臣之身以三之可也。臣言為國,非為身也。』延頸而前曰:『君擊之矣!』君乃釋戈趣駕而歸,至三日,而聞國人有謀不內田成子者矣。田成子所以遂有齊國者,顏涿聚之力也。故曰:離內遠遊,則危身之道也。

  奚謂過而不聽於忠臣?昔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為五伯長,管仲佐之。管仲老,不能用事,休居於家,桓公從而問之曰:『仲父家居有病,即不幸而不起此病,政安遷之?』管仲曰:『臣老矣,不可問也。雖然,臣聞之,知臣莫若君,知子莫若父,君其試以心決之。』君曰:『鮑叔牙何如?』管仲曰:『不可。鮑叔牙為人,剛愎而上悍。剛則犯民以暴,愎則不得民心,悍則下不為用,其心不懼。非霸者之佐也。』公曰:『然則豎刁何如?』管仲曰:『不可。夫人之情莫不愛其身,公妒而好內,豎刁自〈犭賁〉以為治內,其身不愛,又安能愛君?』公曰:『然則衛公子開方何如?』管仲曰:『不可。齊、衛之間不過十日之行,開方為事君,欲適君之故,十五年不歸見其父母,此非人情也,其父母之不親也,又能親君乎?』公曰:『然則易牙何如?』管仲曰:『不可。夫易牙為君主味,君之所未嘗食唯人肉耳,易牙蒸其子首而進之,君所知也。人之情莫不愛其子,今蒸其子以為膳於君,其子弗愛,又安能愛君乎?』公曰:『然則孰可?』管仲曰:『隰朋可。其為人也,堅中而廉外,少欲而多信。夫堅中則足以為表,廉外則可以大任,少欲則能臨其眾,多信則能親鄰國,此霸者之佐也,君其用之。』君曰:『諾。』居一年餘,管仲死,君遂不用隰朋而與豎刁。刁蒞事三年,桓公南遊堂阜,豎刁率易牙、衛公子開方及大臣為亂,桓公渴餒而死南門之寢、公守之室,身死三月不收,蟲出於戶。故桓公之兵橫行天下,為五伯長,卒見弒於其臣,而滅高名,為天下笑者,何也?不用管仲之過也。故曰:過而不聽於忠臣,獨行其意,則滅其高名為人笑之始也。

  奚謂內不量力?昔者秦之攻宜陽,韓氏急,公仲朋謂韓君曰:『與國不可恃也,豈如因張儀為和於秦哉?因賂以名都而南與伐楚,是患解於秦而害交於楚也。』公曰:『善。』乃警公仲之行,將西和秦。楚王聞之,懼,召陳軫而告之曰:『韓朋將西和秦,今將奈何?』陳軫曰:『秦得韓之都一,驅其練甲,秦、韓為一以南鄉楚,此秦王之所以廟祠而求也,其為楚害必矣,王其趣發信臣,多其車,重其幣,以奉韓曰:「不穀之國雖小,卒已悉起,願大國之信意於秦也。因願大國令使者入境視楚之起卒也。」』韓使人之楚,楚王因發車騎陳之下路,謂韓使者曰:『報韓君言弊邑之兵今將入境矣。』使者還報韓君,韓君大悅,止公仲,公仲曰:『不可。夫以實告我者秦也,以名救我者楚也,聽楚之虛言而輕誣強秦之實禍,則危國之本也。』韓君弗聽,公仲怒而歸,十日不朝。宜陽益急,韓君令使者趣卒於楚,冠蓋相望而卒無至者,宜陽果拔,為諸侯笑。故曰:內不量力,外恃諸侯者,則國削之患也。

  奚謂國小無禮?昔者晉公子重耳出亡過於曹。曹君袒裼而觀之。釐負羈與叔瞻侍於前。叔瞻謂曹君曰。臣觀晉公子非常人也。君遇之無禮。彼若有時反國而起兵。即恐為曹傷。君不如殺之。曹君弗聽。釐負羈歸而不樂。其妻問之曰。公從外來而有不樂之色何也。負羈曰。吾聞之。有福不及。禍來連我。今日吾君召晉公子。其遇之無禮。我與在前。吾是以不樂。其妻曰。吾觀晉公子。萬乘之主也。其左右從者。萬乘之相也。今窮而出亡過於曹。曹遇之無禮。此若反國。必誅無禮。則曹其首也。子奚不先自貳焉。負羈曰。諾。盛黃金於壺。充之以餐。加璧其上。夜令人遺公子。公子見使者。再拜受其餐而辭其璧。公子自曹入楚自楚入秦。入秦三年。秦穆公召群臣而謀曰。昔者晉獻公與寡人交。諸侯莫弗聞。獻公不幸離群臣。出入十年矣。嗣子不善。吾恐此將令其宗廟不祓除而社稷不血食也。如是弗定。則非與人交之道。吾欲輔重耳而入之晉。何如?群臣皆曰善。公因起卒。革車五百乘。疇騎二千。步卒五萬。輔重耳入之于晉。立為晉君。重耳即位三年。舉兵而伐曹矣。因令人告曹君曰。懸叔瞻而出之。我且殺而以為大戮。又令人告釐負羈曰。軍旅薄城。吾知子不違也。其表子之閭。寡人將以為令。令軍勿敢犯。曹人聞之率其親戚而保釐負羈之閭者七百餘家。此禮之所用也。故曹小國也。而迫於晉、楚之間。其君之危猶累卵也。而以無禮蒞之。此所以絕世也。故曰。國小無禮。不用諫臣。則絕世之勢也。

  卷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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